（五）村里的变化
【1】
听说家乡变了很多，可是回到这里的时候，除了乡村周边的路铺上了柏油之外，乡村之间相互共通的道路还是土路。雨后泥泞的景象，不忍多看。看了路，就想起了两个字：落后。再到亲戚家里，看到家家畅通的有线和网络，又无法把这两个字生硬地扣在这里。
想来想去，必是这里的土地每年的翻浆现象，使得乡村之间的土路无法正儿八经地被照顾到。说到变化，的确还是大有变化的，除了土路。农民的生活自是安逸大多的，比起山东的农村，这里的农民更为安逸一些，可能是自古以来的地理气候环境所致，使得这里的老百姓过惯了悠闲的生活。每年忙碌的季节只在春耕秋收，其余的时间则安然地度过。
爷爷最是看不好这里的生活，常说东北人懒惰，没事的时候就知道打牌。其实不是这样的，这里的冬季很冷，一年四季的气候分明得很，土地需要一个相当长的时期才能回暖，庄稼就更是需要相当一段时间才能孕育。赋闲在家的时候的确比山东要多，因为爷爷熟悉的山东那块土地上，大多数人是在外面打工劳作的，土地极少没有办法完全依靠土地来生存。而这儿却大有不同，农民可以依靠辽阔的土地基本解决一家老小的吃穿住行，所以更多人习惯了知足常乐，小辈的年轻人则外出，打工的打工，读书的读书。生活并不比山东的农民差。
【2】
我拿着相机，和老妈沿着村里熟悉的土路一路下去，把儿时常常经过的每一个地方都细心走上一遍。那时哪来的相机，即便是想留段记忆也是根本不可能的，所以我只能搜寻着脑海中的细节相互对比。平日里，臭美的想去照个相，还得跑到远远的一家照相馆，照出来的照片个个丑劣得可以，自然原生态的定义也当属那般。
卖掉的故居，房前房后仍是宽敞的园地，只是园子之外的青梗被夷为平地，本就不多的树木也不见了踪影，倒是隔着路的西面的那片广阔的田地成了浓密的树林。小杨树已经有六七岁的光景，这是八年之后我第一次看到故居。沿着小路，在午后的阳光里踩着松软的土路，看泥泞的车辙印儿曲曲弯弯地行走在乡间。
房前的那条小路伸向村子里，我家的故居在村子之外，当年可是为数不多的屯外风景，有人玩笑说这是新建屯，小别墅。的确，那时候，我家紧靠着荒无人烟的田地，西边的沙土路虽然雨后也会泥泞，但总好于村子里无处下脚的黑土路。我和姐姐就牵手，披一块雨布在雨里穿梭了好几个夏天。
【3】
小学校距离我家仅仅十分钟不到的路程，初中隔着小学门外的马路便可相向而望。这次再见学校，已是深感凄凉，早年的操场在春季里翻浆得一塌糊涂，乱七八糟的，像块沼泽，无处踏脚。学校围墙上的励志标语，竟然换成了某婚纱影楼的广告，我严重汗颜，不晓得该说什么。听说这里好的老师都走了，所谓好的，也不过是多少能有点见识和背景的，大多去了镇里。学生也稀稀落落的，六个年级，只有六个班，可怜得让人无语。
无法想象这个年代，教育竟然在这里滋生了荒草。不能理解。看看那些过早的年龄就怀抱着孩子的乡下少男少女，我的脑子在片刻是麻木而没有知觉的。
当年学校后面的那片湖一样的水塘不见了，统统被树林和平野掩盖掉。想循着记忆舒展画面，都成了决然的困惑，再也无法把那片记忆收进我的相机。儿时的梦啊，在那个塘湾里浸泡了多少年？如今，再没处去寻它。
【4】
初中，自是更不必要去看的。免得更加伤感。只远远地望了，也就罢了。听说，更是揪心地痛着，学生都到镇里了，这里几乎黄掉啦，老师也所剩无几。我们这一届学生，成了历史记载中最最辉煌的战绩，老师们乐于提及的也是我们这一批学生。
如今，真不忍再多望一眼。学校旧操场的边上建起了一个突兀的新房，新鲜的蓝色和红色字迹相配，煞是扎眼，那是临时的客车停靠点，名曰车站。但门前没有一辆车，更是滑稽得有点夸张。不管大小，附近竟然出了几家饭店，还有长长的条幅写着“幸福农家院”，据说政府正要开发这里的旅游业。听来不免有些向往，我想，再多年之后吧，再回来也许就不再这般感伤。
农民的笑脸告诉我，感伤个啥啊，俺们过得不比你们差，只不过这样子看来寒碜一点儿。我这样听来看来，也就自我安慰一下，匆匆作别就是了。
变化是有的，而且很大的变化，只是变来变去，总也变不走这颗易于感怀的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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